【龙骑】金色钥匙
龙骑十八周年纪念/以真司为中心的群像
其一
“你确定要提出这样的委托吗？”
北冈秀一打开留声机，对城户真司发出了提问。银色唱针在黑胶圆盘上倒行，但弗瑞的西西里舞曲依然流畅。
“是的，”真司说道，“我想知道那把钥匙在哪。”
“你知道门在哪里么？”北冈笑道。
真司思考片刻，摇了摇头。北冈从花瓶中取出一只鲜红的玫瑰，鼻尖凑向湿润的花瓣。就在他的呼吸拂过玫瑰时，空气中传出了酒的苦味，火势从花心烧到花萼，真司看不见火舌。红颜料一滴滴融化，落入北冈的掌心。
“我不接亏本生意。自讨苦吃可不是名律师的风格。”
北冈把手中的玫瑰别在了真司的耳旁。那只玫瑰已经褪色，它露出了雪白的身体，枝上还缠绕着金色的丝线。
“也罢，多说无益，自己去找吧。”
留声机的唱针停在了最后一段的开头。
其二
真司和浅仓威坐在断崖之上，深邃的山谷中遍布嶙峋的石头，秃鹫兴奋的鸣叫回荡在石壁间，让人头痛欲裂。
“小子，你真觉得我会有那种东西？”
面对露出可怖笑容的男人，真司一声不吭地摘下了耳边的白玫瑰。他掰开浅仓的指头，然后把花朵塞进了粗糙的掌心。男人眯起毒蛇的双眼，他盯着它，啧了一声。
“也不是，我只是想碰一碰运气而已……”
真司解释着，双腿在断崖边来回晃动。浅仓举起了白玫瑰，想要折断它长着叶子的枝干。可就在弯起指头的那瞬间，白玫瑰毫无预兆地凋零，碎屑连同丝线一起散落在咸腥的大风中。浅仓愣了一下，但很快便大笑起来。
“是吗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！”
真司把头扭向了另一侧。浅仓的笑声戛然而止，他把光秃秃的枝干扔进山谷，身上流出了腐蚀性的黄色毒液。
“不错，你的运气真是差到极致了。”
他把手伸向身旁，但真司已经起身离去了。于是他收回杀意，深深地吸了口气，然后向前倾身，坠下了断崖。
其三
芝浦淳靠在码头的石柱旁，手里玩着五边形的魔方。
“说实话，你要真想找的话，不如把其他人都骗过来如何？扒开衣服，挖出内脏，把金属碎片拼起来就好。”
“那怎么行！大家都有开门的权——”
“你就扯吧，根本就没几个人打算走出去。”
打断真司的话，芝浦继续哼起歌来，扭动手里的魔方。紫色、绿色和蓝色的方块纠缠在一起，色彩逐渐剥离。
“这样下去，真的能拼出正确的样子吗？”
真司的目光被吸引到魔方上。芝浦忍不住咯咯乱笑。
“我根本没打算那样玩，太无聊了……比起完整的五面，我更想看到混乱的马赛克……你看，就像这个样子……”
就在他把指尖按在粉色和红色方块上时，一根尖锐的毒刺突然从魔方中心冒出，捅穿了芝浦空空如也的腹部。
其四
真司紧张地咽了口水，盯着眼前摇曳的烛火。
“怎么样？”他对手冢海之问道。
手冢没有立刻回答真司。他伸出右手的食指，把指尖伸进火苗的中心。看到这一幕的真司忍不住睁大了双眼。
“不用担心，火苗的外焰很烫，但内焰倒是冷的，我这么做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——确认钥匙的最终去向。”
占卜师的指尖撩动了烛芯，幽蓝色的焰火在他的瞳膜上跳动着，升高的温度将血丝烤出，平铺成对称的棋盘。手冢抬起手，火星迸射开来。他怔怔地盯着火苗中心。
“你看到了什么？”真司焦急地问道。
手冢点了点头，但是什么也没说。他做了一个放下的动作，于是蜡烛开始向下融化，藏在其中的王棋露出了黑色的圆顶。蜡水滴在铁盘上，凝固成大小不一的硬币。
“可以回答我吗，手冢……！”
男人犹豫片刻，但最后还是摇头了，他指向内焰中心的空洞，指尖渗出扎眼的血珠子，而手冢依然一动不动。
“你会看到的，”他温柔地笑道，“终有一日。”
烧到王棋的瞬间，烛火熄灭，化作一缕升腾的白烟。
其五
“你明知道那个盒子的开启方法。”
真司趴在桌上，试图读懂胡椒罐上的说明。就在他挠头的时候，东条悟顺手拿起了那个罐子，把粉撒入盘中。
一块带血的牛扒，五成熟，无配菜。
“盒子？你不会是想问钥匙的事吧。”
东条说着，把牛扒切成三部分，两边偏小，中间的那块最大。他轻声说完“我开动了”，便用手抓起来直接吃。
他的身旁放着金色的笼子，里面的小鸟正歪着头看他。
“是的，装着钥匙的盒子——”
“并没有什么装着钥匙的盒子，我劝你还是死心吧。”
东条冷笑，三下五除二地吞下第一块牛肉，然后是第二块，真司几乎没看到他有咀嚼的动作。饥饿的食客进食着，眼泪冲淡嘴角的牛血，把他的笑容拉得又细又长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真司自言自语道。
东条咽下了第三块牛肉。他伸出湿漉漉的手指，抓起了刀叉。突然间，他脸色一变，把卡在食道里的肉呕了出来。腐烂的纤维层叠而上，堆成不可逾越的高大山峰。
“唔……”
东条仰视着它，不禁捂住了嘴。
云雾缭绕的山顶上，一块破碎的眼镜片正闪闪发光。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东条放下了手，他崩溃地大声嚎哭起来。还未等真司阻止，他便举起餐刀，含泪在胸口上割出同样形状的肉。
他的声音逐渐变小了。
小鸟飞出松动的笼门。阳光隔着笼子，投下黑白条纹般的阴影。小鸟站在条纹之间，乖巧地啄食着东条的肉。
其六
佐野满站在湖水旁，饶有兴致地朝底下张望。
“前辈，前辈！这下面有好东西啊！”
真司无奈地蹲下身。淤泥之间有什么在发光，但可惜的是，那并不是钥匙，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块剔透的钻石。
“你还真是喜欢这些。”他感叹道。
“除了前辈您这样的人，一般没人会拒绝钻石吧？又贵重又保值，可以换取任何想要的事物……啊，这并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，我还是很尊敬您这样优秀的骑士！”
“但是真的没问题吗？这里的味道好刺鼻。”
真司扯住了对方的袖子。但是兴奋的佐野似乎并没有听进去，他反握住真司的手，身体散发出淡淡的金黄色。
“呐，前辈，其实我觉得你根本不用找钥匙，打不开门的时候，只要把门锁砸坏就好！这种事我最擅长了。”
“…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。”
“作为报酬的话，就用这湖底下的钻石——”
佐野说完，骄傲地抬起了下巴。反应过来的真司喘不过气，他揪起佐野的衣领，然后狠狠地扇了对方一耳光。
男子惊愕地望着真司，但很快，脸上的掌印消失了。佐野面露难色地低头，他盯着那颗钻石，瞳孔逐渐放大。
佐野颤抖地把手伸进湖中，一把抓住了软绵绵的淤泥。汗水滴在湖面上，他突然咬紧牙关，然后缓缓抬起手。
硫酸湖水从佐野的手肘处落下，他的小臂被腐蚀成浑浊的泥浆，滴滴答答地坠入湖底。佐野的喉咙发出悲鸣，他把另一只手也伸进去，然后是头颅、肩膀、脊梁……
一分钟后，男子的身体沉入了湖中。
真司目睹了这一幕。他闭上眼睛，双手合十。
这时，仿造钻石浮出了浑浊的水面。
——那不过是一粒削成尖块的玻璃珠子。
其七
东武线直通特急，成田快线。
真司在新宿的站台上飞快地奔跑着，气喘吁吁。
鸣笛声从两侧往中间挤压，下趟列车要到了。人潮把真司挤到后面，于是他时不时跳起，眺望着对面的情况。
“好奇怪，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吗。”
看着空荡荡的另一侧站台，真司发出了这样的疑问。
鸣笛声逐渐靠近，站台两端充满雾霭，但依稀能看到车头的白光。两辆列车划破水汽，即将交汇于站台之间。
”真司君——真司君——”
嘈杂的人声中，真司听见了自己的名字。他抬起头。
不知何时，神崎优衣站在对面站台上。地板是蜡笔涂成的黑线，小人儿站在纸上，朝他挥动着铅笔画的手臂。
真司连忙抬起手，也笑着朝对面挥动手臂。
“等一下，我马上过——”
当他开口的时候，刺耳的鸣笛声盖住了呼喊的声音。相对而行的列车迅速地驶入站台，遮挡住了真司的视线。
也正是那刹那，他看见了优衣身旁的人影。
——但好像又不是。
发车音乐响起，平和的提示音在真司的耳畔响起。
“六番线，车门即将关闭。”
时间停滞了十二秒。第十三秒时，两辆列车再次发出轰鸣声，朝相反的方向驶去。人潮散去，真司放下手臂。
对面的站台上看不见人影了。
其八
“如你所见，我还是没找到钥匙。”
真司靠在台阶旁，略带疲倦地说。秋山莲摸着脖子上的铁圈，他凝视着真司，而真司则是望着没有尽头的路。
“都说了只是白费力气。”
抵抗着颈环的压迫，莲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。
真司沉默片刻，他朝台阶顶端的光芒伸出右手。巨大的太阳悬于头顶，岩浆是鲜红的，光线是惨白的。在强光中，真司眯起眼睛，指尖沿着火球边缘画了一道弧线。
再然后，把那抹红色收拢于掌心之中。义无反顾。
“但是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想——”
真司把目光移向莲，露出了幻觉般的笑容。
“没必要想太多……”
莲苦笑起来。说罢，他便走向真司靠过的地方。
阳光照亮了空旷的台阶，上面躺着一把金色的钥匙。
男人拾起那把钥匙，将其插入铁圈的锁头。恍惚间，他听见了咔嗒的机械音，新鲜的空气钻入喉咙。锁开了。
“因为你就是钥匙本身啊，城户。”
如同紧握着宝物一般，莲将钥匙攥于手心之间。他用另一只手抓着铁圈，踏上无尽的阶梯，一步步走向白日。
备注：
新宿站六番线的发车音乐叫做《See you again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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